我知道了
铁匠王伯
本文字数:1212

马欣妍

碧绿的爬山虎掩映着小巷中的石板路,幽深的石板路连接着小城的繁华与冷落,苔迹斑斑的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家年头久远的铁匠铺。

王伯是这家铁匠铺唯一的主人。他守着这家铁匠铺到底有了多少年,一般人还真说不清楚。反正打我记事时起,就看到肤色黝黑体格壮硕的王伯如同铺子里的火炉、铁砧一般,一直坚守在这间作坊里。听他说,早年跟他一同学手艺的师兄弟们都嫌打铁的活儿赚钱慢,“总想干点大事”,一个个先后撤了;唯独他一个人,讷讷地留了下来——守着师父遗留下的这间门面,操着师父传承下的这门手艺干了大半辈子。

位置偏僻的铁匠铺,需要穿过车水马龙、市声喧闹的大街,沿着七拐八绕、曲折悠长的小巷才能找到。造访者的第一个动作,便是将沉重的木门上的铜制门环撞响。忙着活儿的王伯抬起头向来者一笑,算是问候,旋即又埋头到自己的工作中。他的面前,是形状不同、大小不一、颜色各异的铁块,他会用眼观、耳听、手摸的方式将这些铁块分门别类,码在不同的地方,以决定其不同的用途——这项工作,几乎要耗去他一半的工作时间。记得一次我到铁匠铺去订购一把菜刀,撞见他在众多铁块中觅得一块好料,他就像孩子捡到了心爱的宝贝一般跳起,咧嘴笑着,走到我面前,双手虔诚地举起那方黑亮的铁块:“你看你看,多好的材料,用它做刀刃,包你削铁如泥!”他用抹布拭去铁块表面的灰尘,小心翼翼地将它投入炉中,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瓷器。他一手拉着风箱,一手拨动炭火,出神地盯着火焰一点一点地点燃了铁块的激情,炉火、铁块、王伯连同我都瞬间变得通红……

我随手捡起他面前的一块铁片,学他的模样琢磨了许久,却没见出一丝端倪。他转身见我疑惑的神情,朗声笑着,接过铁片:“这铁啊,都是上天赐给人类的,每一块都有它的用途。该打刀还是该压壶,得依着它的性子来。”他指指铁片上微不可察的花纹道:“瞧,这纹路就当不得刀。”他又捡起一把已成废品的精巧的菜刀,脸上满是悲戚的神情:“这是商场买来的,刀刃脆,容易崩。唉,如今机器做的物件哪里会细心选材,都一个模子、一种材料批量压出,只想着好看和好卖,制出的东西很多都是华而不实生命短暂啊!”

他用铁钳夹出炉中烧红的铁块置于铁砧上,一手夹紧,一手抡锤,打铁讲究的是轻重有致,准确到位——煅烧,锤打;再煅烧,再锤打……一遍一遍重复,直到菜刀成型,然后淬火,装柄,磋磨。每件材料都物尽其用,每道工序都凝聚心血。从这里走出的每件铁制品都融入了王伯的精心的勾画、精湛的技艺,那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工具,而是一件有生命、有灵魂的工艺品。

那些制造工序繁杂、制作时间漫长、使用寿命恒久的手工艺品,可能已经与我们这个注重经济效益、产品换代迅速、自动化生产的时代格格不入,但是总会有一些人,他们于文化的长河中坚定地扮演着传承者的角色,去继承那些随时可能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民间工艺,默默地坚守着那份遗存。

我已走出了那条小巷,耳畔却依然萦绕着幽幽的铁锤敲击的叮当声。

(作者系亭湖高级中学学生,指导老师:王淦生)